
重生到了兄长发誓断腕那一日,这一次,我选择冷眼旁观(完)
1
城楼上,寒风呼啸,冻得脸颊生疼。
姜南枝和她的嫡姐姜檀欣被反绑着双手。
周围站着一群面目狰狞的叛军,刀尖上还滴着鲜血。
两人长得极像,穿着相似的裙子。
不熟悉的人一时分不清谁是太子妃,谁是沈夫人。
就在这时,城楼下突然响起嘈杂声。
马蹄声飞扬,尘土飞扬,沈彻带着援军赶来了!
手腕上有月牙疤的叛军头目满脸阴险地笑道:“真没想到沈世子还能调来救兵?但你们想攻下这城,没那么容易!”
沈彻知道攻城难度大,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救下楼上的两人。
他冷冷地说:“这事和女眷无关,先把她们放了!”
叛军头子冷笑:“人质不会说放就放的。”
沈彻微微一侧身,背后挟着一个面色灰暗的男人上前,剑尖抵着他脖子:“要是不放人,我就砍了你弟弟!”
“哥,救我啊!”那人惨叫着。
叛军头子脸色一阵变换,最终咬牙道:“太子妃不能放,我只能放一个沈夫人。不服从的话,他们三人一起死!”
“你夫人是谁?”沈彻有些愣神。
看他犹豫的样子,姜南枝懂了。
原来,自己这五年以来在侯府里费劲心思,还比不过沈彻心里的那个“白月光”。
当年上元节,她意外落水,是沈彻跳下去救的。
之后沈家来提亲。
她本不想嫁,但嫡姐哭着求她,说自己从小就没了娘。
她也只把沈彻当哥哥看。
嫡姐还说,只有她嫁过去,才算是两家光彩。
可现在呢?沈彻居然迟疑了。
姜檀欣靠近姜南枝耳边,声音低沉却满是得意。
“枝枝,看好了,阿彻肯定会选我!”
“毕竟,我已经有阿彻的孩子了。”
听到“孩子”这个词,姜南枝眼里闪过一丝异样,姜檀欣更是笑得得意洋洋。
“差点忘了,你嫁进侯府五年却一直没怀上。可惜了,你永远没自己的孩子了,因为阿彻早给你下了避孕药!”
姜南枝握紧拳头,冷声问:“是你让他这么做的?”
“是又怎样?”姜檀欣冷哼,“我娘病重时还没死,你娘就厚脸皮地爬上我爹的床,从小没了娘的可是我,这些都你和你娘欠我的!”
“那当年你为啥劝我嫁给沈彻,还说他只是兄长?”
“因为我要你一直晃在他眼前,他才不会忘了我。枝枝,你五年都是我替身,现在,替我去死吧!”
姜檀欣越说越得意,声音都快压不住了。
姜南枝沉默,眼神平静似深潭,目光投向沈彻。
沈彻眼中满是痛苦和愧疚。
对视瞬间,他默默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
随即,他手指向姜檀欣:“那是我夫人。”
姜檀欣得意忘形地笑成花。
叛军头子举起雪亮的屠刀。
姜南枝收回视线,转身看向姜檀欣,语气平静:“姜檀欣,你听过一句话吗?”
“什么话?”
“临死前别唠叨废话。”
话音刚落,姜南枝猛地撞向身旁的姜檀欣,两人同时从城楼坠下!
这幕让所有人震惊不已!
姜南枝看到沈彻眼眶血红,耳边是姜檀欣凄厉的呼喊。
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。
整个京城的人都以为姜家三小姐姜南枝温柔顺从,端庄贤淑。
后来成了侯府当家的主母,依旧端庄大气,是所有贵妇的榜样。
抱歉,那都是装的。
现在,没必要再装了。
遗憾的是,沈彻站得太远,没能砸死这个负心人,这成了她的一点小遗憾。
砰!砰!
两人掉在地上,鲜血迸开,宛若绽放的曼殊沙华……
“姑娘,怎么还在睡啊?再晚点就赶不上上元节的灯会了!”
姜南枝睁开眼,看着贴身丫鬟暮岁的脸,满是焦急。
环视四周,她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十五岁那个上元节。
前世那个上元节灯会,姐姐姜檀欣把衣裳送给她,她穿着姐姐的衣服被人群挤进了湖里。
当时沈彻路过,二话不说跳下水救人。
可后来姜南枝才明白,沈彻起初以为落水的是姜檀欣,才毫不犹豫跳水救人。
也正因为此,她不得不嫁入侯府沈家。
想起上一世的残酷经历,这一世姜南枝决定不再隐藏真性情。
她漫不经心地说:“把姜檀欣送来的衣服给我烧了。”
暮岁惊愕:“姑娘,您说什么?大姑娘根本没送您衣裳啊。”
姜南枝猛然停手,难道姜檀欣也回来了?
“暮岁,给我梳妆打扮,我要去上元节灯会。”
暮岁有些迷惑,姑娘刚才还说不想去呢,现在又变主意了?
但她习惯听姑娘话,立刻开始收拾。
不一会儿,镜中映出一位刚及笄的美丽少女。
她眼如秋水,眉如远山淡墨,唇红齿白,发髻上点缀着精致的步摇和珠钗。
朱红菱纹罗锦袍映衬着银狐轻裘披风,华贵典雅。
姜南枝手捧着暖炉走出,不觉寒意。
到了姜家门口,正见到正和兄长姜承瑾高兴地说话的姜檀欣。
他们是同母手足,自然亲厚无比。
见她出来,姜檀欣脸上笑容立刻收敛,眼神阴沉。
姜南枝心知肚明,却表面歉意又乖巧地笑,“让兄长和长姐久等了,咱们走吧,别错过热闹。”
姜承瑾点头,扶着两个妹妹依次上了马车。
一路上,姜南枝能感觉到姜檀欣在极力压制什么。
她却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:“恭喜长姐快当太子妃了,只是可惜,明年上元节,我们姐妹可没法一起出来玩了。”
姜相是文臣之首,太子为了得到文臣们支持,早就赐婚给姜家嫡女。
赐婚圣旨已经下来了,婚期定在三月初九。
姜檀欣紧握手帕,眼神意味深长,“枝枝,不着急,你也会很快嫁人的。”
姜南枝摇头,“不急,我刚及笄,还小着呢。”
姜檀欣嘴角抽搐,这死丫头,是说她老了吗?
她俩其实只差一岁!
到了街上,火红的灯笼晃得人眼花缭乱。
各种花灯形态各异,各种小玩意的摊位前人潮涌动。
兄妹三人下马车没多久便被挤散,人太多了。
姜檀欣开始左顾右盼着找沈彻。
这一世,她才不要嫁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废太子。
她要嫁给将军出身,最后成为镇国大将军的阿彻。
即使五年后叛军攻城,跟着阿彻,她也会荣华富贵!
果然,她看见沈彻不远处身穿白锦袍,英俊非凡。
眼睛亮了,马上挤过去。
快靠近沈彻那一刻,她身体一歪,掉进旁边湖中。
沈彻二话不说,立刻跳下水去救她。
众人纷纷看去。
姜南枝趁没人注意,走近一个女子,一脚将她踹下水。
那人名叫白锦荷,是沈家老太太娘家孙女。
她备受宠爱,经常住在侯府,跟沈彻关系亲近,一心想嫁给他。
上辈子,她可没少给姜南枝找麻烦。
这辈子呢?
沈彻心里有你的“白月光”和青梅竹马的表妹。
她们一同落水,你猜他先救谁?
白锦荷的父亲是三品大员,沈老太太绝不会让娘家孙女成为妾室。
上辈子白锦荷恨她恨得牙痒痒,认定是姜南枝毁了自己的婚事。
姜南枝看着沈彻竟然两个都救上来,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。
这次,你们自己去互相撕咬吧!
她拉着暮岁,转身消失在人群中。
暮岁怔住,“姑娘,我们这是要去哪?”
“自然去看灯会。”
“可是,大姑娘那边……”
“我们人群一散,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姜南枝陪暮岁猜灯谜,买灯笼,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。
身披银狐轻裘的少女像是仙子下凡,美丽动人。
不远处游船二楼,两人并肩站着,迎风而立,看向这里。
一个白锦袍男子披着狐狸毛大氅,手捻佛珠。
仪表堂堂,气质非凡。
可眼睛里却仿佛碎星般冰冷疏离,似乎什么都不关心。
明玄低声说:“殿下,姜大姑娘落水,是沈世子救的,这婚事……”
他偷偷看了看自家主子头上的玉冠,脸色都绿了。
容司璟轻咳两声,“婚事不会有影响。”
明玄哑然失笑。
殿下果然非同凡响!为了大业连“戴绿帽”都不介意!
这边,姜南枝带暮岁玩了好一阵,满心欢喜回府。
刚进门,就见母亲身边的侍女春桃。
春桃紧张地说:“三姑娘,您终于回来了,好像出事了,现在主子们都在老太太的安慈堂,让您赶紧过去。”
姜南枝淡然点头。
刚走到安慈堂门口,还未推开帘子,就听到姜檀欣说话。
“祖母,我落水被阿彻救起的事已经传开,已不能高攀太子。圣旨也下来了,不可能抗旨。何不让枝枝替嫁?”
“反正圣旨只说姜家嫡女,并没说是我。这样一来,不会惹陛下生气,两全其美。”
姜老太太皱眉,她一直偏爱大孙女。
当年她不赞成林氏做继室。
毕竟林家只是将军府远房亲戚,不配入门。
但应卿坚持,她为了不和儿子闹僵才退让。
不过,她对林氏越来越反感,连带着三姑娘也不喜欢。
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:“欣欣,毕竟那是太子妃,是未来皇后,你就这么轻易放弃?”
林氏本就觉得替嫁荒唐,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更不舒服,微皱眉头。
“母亲,您不能这么说,枝枝也是您的孙女。”
姜老太太冷哼一声,满脸不屑。
姜檀欣赶紧抱着老太太手臂撒娇。
“枝枝是我亲妹妹,她能去东宫享福,我比谁都高兴。”
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洋溢着幸灾乐祸。
享福?废太子体弱成疾,天天念经,姜南枝去了东宫五年算活寡。
更别提太子位竞争激烈,暗流涌动。
五年后叛军攻城,她才不信姜南枝能活得下去。
替嫁成功后,她一定要让姜南枝在东宫生不如死,报上一世仇!
这时,姜南枝轻轻掀开帘子,走进了安慈堂。
2
她给长辈们行了福礼,恭敬道:“祖母,您们刚才在说什么呢?”
姜老太太笑着说道:“我们刚才说的是让你顶替姐姐,嫁给太子的事,枝枝,你得好好感谢你长姐啊,这可是她把天大的荣华富贵让给你了呢!”
姜南枝听着,却满脸疑惑:“这怎么成了我要感谢长姐了?难道不是她不能嫁给太子,才求我替嫁的吗?”
姜老太太愣了愣,没想到一向乖巧的三孙女会突然这么反驳。
倒是姜檀欣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,眼神开始变得阴冷。
“枝枝,你这话什么意思?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故意不嫁给太子殿下的吗?如果不是掉水那场意外,这等好福气,怎么会轮到你?”
姜南枝淡淡说道:“既然这是好事,姐姐还是应该自己留着。或许太子殿下胸怀宽广,不会介意姐姐和外面的男人有些牵扯呢?”
“你!”姜檀欣气得说不出话。
“够了!”作为家主的姜相终于开口,一锤定音道:“欣欣落水虽然是意外,但也是我们姜家理亏。明天,应卿和我要去宫里给太子殿下赔礼,看看他怎么说。”
一直沉默的姜应卿点了点头:“是,父亲。”
姜檀欣脸色阴沉,眼神中满是敌意地盯着姜南枝。
天色已晚,众人渐渐从老太太的安慈堂散去。
回院子的路上,姜檀欣快步追上,挡住了姜南枝的去路。
她狐疑地问:“你也是刚刚回来吗?”
姜南枝脸上露出恰当的茫然:“长姐,什么也回来?我刚才在人群中被挤散了,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姜府的马车,这才回到家。”
“那你刚才在堂屋里的话是什么意思?难道你不愿意替我嫁过去?”
“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,而是得看太子殿下有没有意愿换人。”
姜檀欣死逼着追问:“如果太子殿下真的同意你替嫁呢?”
姜南枝淡然回应:“那样的话,为了姜家,我自然会去。”
听罢,姜檀欣终于松了口气。
第二天一早,林氏送丈夫姜应卿去早朝后,来到女儿的院子。
她握着姜南枝的手,神情复杂。
“枝枝,说实话,你真的愿意替嫁到东宫去吗?”
“娘,我愿意的。”
“可是你性子没大姑娘那么强,嫁到东宫被人欺负怎么办?”
姜南枝反过来安慰:“没人能轻易欺负我,而且这事还不是我们能决定的,还得看太子殿下怎么说。”
“也是。只不过,大姑娘一直喜欢抢着跟你竞争,这次怎么反而把太子妃的位置让给你了?”
林氏心里疑惑,难道真是因为跌水丢了名声?
姜南枝轻笑:“可能是她放不下与沈彻的旧情吧。咱们别说他们了,娘,我有件事想问您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当初,您为何成为父亲的续弦?”
林氏脸色一变,“枝枝,你怎么突然提这事?”
姜南枝神色阴郁,“有次长姐骂我,说她亲生母亲没死之前,您和父亲就不清不楚,还说她母亲是被您害死的……”
林氏脸色更加难看。
姜南枝握紧母亲的手,“娘,长姐从小没了亲生母亲,您对她好,我也经常让着她。可她老说那些话,会不会有人在她耳边乱嚼舌根?时间长了,恐怕她心里会真的怨恨咱们。”
她想提前给母亲心理准备,别再事事迁就姐姐。
林氏沉默片刻,郑重说道:“枝枝,这事你别管,交给母亲来处理。”
姜南枝点点头。
这事暂时没头绪,但几天后,替嫁的事终于有了定论。
太子殿下竟然答应了!
姜檀欣得意洋洋地跑到姜南枝跟前。
“枝枝,来,我先恭喜你,你马上就要当太子妃了!”
姜南枝随意吐槽:“哦,看来太子殿下也不想戴绿帽吧。”
姜檀欣一愣,话锋一转,语气不善:“枝枝,不管怎样,这么好的好事是我让给你的,你得感激我一辈子!”
“不,是我替你救了姜家,长姐你该谢谢我。”
姜南枝看着眼神愈发阴沉的姜檀欣,又狠狠戳了她心口一刀:“长姐,沈家来提亲了吗?”
这一话又刺中了要害。
毕竟到现在,沈家一点动静都没有。
姜檀欣脸色一变,冷哼:“当然得等我把东宫的事解决了,沈家才好提亲。要是抢了太子殿下的女人,岂不太不像话?阿彻才不会跟太子殿下抢。”
说这话时,她满脸幸福,心里全想着沈彻对她的恩情。
姜南枝却嗤之以鼻。
沈彻怎么不敢?
上一世,他可是抢过太子的媳妇,还让太子戴了绿帽。
这一世,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好好过日子。
毕竟男人骨子里都是贱骨头。
得不到的,总是最让人垂涎,不是吗?
果然,姜檀欣等了一阵子,却一直没有消息。
眼看坐不住,准备亲自去找沈彻问个明白时,沈夫人带着媒人登门了。
沈夫人有些丰腴,说话时总喜欢眯着眼,笑得亲切得很。
但姜南枝跟她相处了五年,清楚这位沈夫人表面和气,背后藏刀。
她笑着说:“既然没人反对,这事就定了。我们择个吉日,让姜大姑娘做彻儿的平妻……”
林氏手里差点端不稳茶盏,“平妻?”
沈夫人点头,略显为难:“毕竟那晚锦荷也掉水,彻儿救了她,名节事关重大。锦荷又是白家的嫡女,怎么能做妾呢。”
这事林氏无权决定,只能暂时敷衍应付。
消息很快传到姜家,大家都觉得沈家太过分了。
姜檀欣更是气炸了,直接砸了屋里的花瓶!
姜南枝知道这事时,心情却大好,特地让花朝准备了一锅羊肉。
新鲜蔬菜蘑菇齐上桌,厨师把羊肉切得薄薄的,再调配了酸辣开胃的蘸料。
她一人带着两个丫鬟,吃得满脸红润。
暮岁好奇问:“姑娘,大姑娘会不会又反悔,回来做太子妃呀?”
姜南枝夹起烫熟的肉片,慢吞吞嚼着。
“不,她一定会嫁给沈彻。”
果不其然,不久后,姜檀欣妥协,同意做平妻。
但她提出一个条件。
必须比白锦荷更早入门,还要拿到侯府管家的权力。
双方最后达成协议。
婚期临近,嫁妆准备也得加快。
林氏作为继母,从未对姜檀欣苛责。
她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,京城贵女出嫁里的高级配置,每件都价值不菲。
林氏操持得体体面面,可姜檀欣依旧冷漠,不屑一顾。
她至今没喊过一句“母亲”。
尤其听说从小照顾她的陈妈妈不跟她去侯府,愤怒难平。
她气冲冲地找到林氏质问。
“你凭什么不让陈妈妈跟我一起去侯府?我从小没了妈妈,是陈妈妈照顾我长大。你这么做,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
一旁的姜应卿也皱眉,“妙菀,陈妈妈就让她跟着欣欣去好了。”
林氏冷冷答:“陈妈妈和她家人,我已经发卖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姜檀欣尖声上前。
姜南枝本无存在感地坐着,看到形势不妙,悄悄伸脚,在姜檀欣被绊倒的瞬间又迅速收回。
“啊!”姜檀欣面摔在地,众人忙扶起。
她自己都不懂怎摔倒,开始哭喊。
“娘啊,你怎么那么早离开,要不然我也不会受这么多气!”
姜应卿听见长女哭声,怒斥林氏,“妙菀,你怎么能这样?”
平时这时候林氏早心软,这回却狠狠摔茶盏在桌上。
“我为什么不能?那个陈妈妈一直在大姑娘耳边乱嚼舌根,说我在你亲母亲没死前就勾引你,还说你亲母亲是我害死的!这样的恶奴,不卖了才怪!”
姜应卿震惊更怒,转过去看女儿,“欣欣,她们都是胡说,不该误会你母亲。”
“她不配做我母亲!”
“够了!”姜应卿厉声喝道,把姜檀欣吓得一颤。
“那个恶仆不打死都算恩情。你赶紧回房,明天就要大婚了,好好待着,别出去!”
“父亲……”
“给我滚回房!”
姜檀欣第一次见父亲这么生气。
她瞪了林氏和姜南枝一眼,赖着丫鬟走了出去。
姜应卿想对妻子说点什么,却看她满脸怒气,只得找借口躲进书房。
屋内只剩母女俩。
姜南枝拿出手绢,帮母亲擦去手上茶渍。
林氏叹气,看着乖巧的女儿说:
“我可怜大姑娘早早没了娘,嫁进来后我对她掏心掏肺。却没想到,不管我怎么做,她的心始终冷冰冰的。”
姜南枝回道:“她没心肠,也不懂感恩,娘以后别再对她那么好了,她不配。”
林氏叹息半晌,终于吐露心事。
“当年我本有婚约。可在中秋宫宴时弄脏裙子,去偏殿换衣服,没想到你父亲醉酒闯进来。后来未婚夫退亲,我名声扫地,又恰逢大姑娘母亲去世,我才嫁入沈家做继室。”
姜南枝吃惊:“难道有人故意设局?”
林氏摇头,“后来查过,也没查出什么。我的人生就这样了,只希望你这一生平平安安,喜乐吉祥。”
姜南枝看着母亲,仿佛看到了自己上一世被害失身,认命嫁给沈彻的影子。
难道母亲当年也有隐情?
她暗下决心,得找机会查个水落石出。
很快到了姜檀欣出嫁那天。
虽然是平妻,迎娶仪式却和正妻完全一样。
可姜家人对沈彻还是有微词。
他们姜家嫡女,嫁给权贵家做主母都算正常,怎么落得个金吾卫平妻?
沈彻年轻有为,是侯府世子,但刚步入金吾卫,未来还未知。
姜檀欣却十分乐意,硬说他将来会成为大将军,非他不嫁。
姜家人无计可施,只能不再为难。
姜南枝在人群中,看着身着红喜袍的沈彻和姜檀欣牵着红绸逐渐走远。
她隐约想起上一世,自己和沈彻成亲的场景。
仿佛就在昨天。
下一秒,她突然发现,穿喜袍的沈彻眼神复杂地望向她。
正赶上喜婆催促赶吉时,新郎才拉着红绸继续前行。
那一瞥,像是她的错觉。
迎亲队伍渐行渐远,鼓乐喧天,热闹非凡。
3
姜南枝转身开始为自己的婚礼做准备。
时间飞快,三月初九很快就到了。
太子娶亲,自然比广平侯府沈家的婚礼气派得多,皇家的仪式也更加讲究。
不过,原本气色红润的姜檀欣,在姜南枝出嫁的前一天忽然回了娘家。
她被一群人簇拥着,戴着金银首饰,打扮得花枝招展,神色十分滋润。
姜檀欣幸灾乐祸地说:“枝枝,明天你不紧张吗?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。”
姜南枝反问:“长姐,嫁给大姐夫的前一晚,也紧张吗?”
姜檀欣甜甜一笑:“紧张个什么呀,你不知道大姐夫多疼我、多体贴我。洞房花烛夜,他温柔得让我心都化了……”
“咳咳!”林氏轻咳一声,打断了她的话。
哪有姐姐对没出嫁的妹妹这么说的!
不过姜老太太觉得这样说挺有趣,便关心地问长孙女在广平侯府过得怎么样。
姜檀欣满脸娇羞:“成亲第二天,婆婆就把掌家权交给我了,侯府上下对我都特别好,尤其是阿彻,无论白天黑夜都宠着我。”
其实,沈老太太第二天敬茶时,给了姜檀欣一个下马威,差点把她烫伤。
所谓掌家权,也不过掌了部分权力。
不过沈彻及时护着她,还承诺以后会让她管家。
这些小插曲,姜檀欣当然没往姜南枝嘴里说。
但此时姜南枝好奇地问:“长姐,那个白姑娘好相处吗?”
话音刚落,姜檀欣脸色骤变。
她和白锦荷一同被安排成阿彻的平妻这件事,令她寝食难安。
事实上,他们结婚后,阿彻对她确实很好。
可她知道,阿彻当初娶完白锦荷那天晚上,竟然在那个女人家住宿!
虽然只有一晚,但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姜南枝续道:“长姐你怎么不说话,是不是那个白姑娘欺负你了?”
姜檀欣冷哼一声:“她敢欺负我?别天真了!在阿彻心里,我才是最重要的。娶白锦荷只是没办法的事。而且阿彻每天晚上都住我这边,枝枝,你很快就要当小姨子了。”
她幸灾乐祸地笑了。
毕竟上一世,姜南枝连做母亲的机会都没。
姜南枝神色平静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,“是吗?对了长姐,这桂花茶特别香甜,东宫送来的,你尝尝。”
姜檀欣嘴角的笑容顿时凝固,东宫送来的茶肯定非同一般。
她喝了一口,笑得意味深长:“太子对枝枝很重视啊,好事。明天大婚了,你应该高兴才对吧?”
上一世,姜檀欣和太子大婚当天,太子病重突然昏倒。
仪式被迫中断,新娘匆忙被送进东宫新房,姜檀欣气得几乎发疯。
她狠毒地想,这辈子这些折磨,全得姜南枝来受!
其实姜南枝清楚这事,但毫不在意。
“是啊,我很开心。既然长姐喜欢这茶,我回头叫人给你多送些。”
看着姜檀欣不屑的样子,姜南枝又抿了一口茶。
这一世,你们就别想有自己的后代了!
那晚,姜南枝睡得格外踏实。
早上被丫鬟们唤醒,头脑立刻清醒。
她配合喜娘梳妆打扮,穿上华丽的凤冠霞帔。
盖着红盖头,背着的兄长把她送上了轿子。
太子身份尊贵,身体虚弱,自然没人出来迎亲。
随从队列将太子妃送入宫中,接着开始繁琐的皇室礼仪。
姜南枝心里等着太子昏倒的那一刻。
因为那时她就能正式退场,回房歇息了。
透过红盖头,她只能隐约看见旁人手中握着红绸,那手腕戴着一串佛珠,手指白皙又细长,长得极好看。
仪式结束,礼官高唱,将她送入洞房时,姜南枝彻底安静了。
太子怎么还没晕倒?
虽然没晕倒,但全程都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。
让姜南枝心头一紧。
两人进了洞房后,咳嗽声更明显了。
她差点没忍住手想掀开那红盖头。
太子突然说道:“太子妃,这盖头得由孤来揭。”
姜南枝听了停住动作,乖巧地坐在床边。
待红盖头被掀开,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男子。
一身红色喜袍,头戴金冠,脸庞俊美,却显出病态的苍白。
红烛映衬下,更添几分柔媚,俊美得仿佛仙人降世。
沈彻虽然是京城公认的美男子,但太子殿下更胜一筹。
五官精致,气质尊贵,目光深邃,宛若远山寒雪,甚至胜过天上谪仙。
他的美丽让人忍不住生出邪念,想把他从神坛拉下来。
可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,姜南枝不禁叹息。
太子果然名不副实。
容司璟察觉太子妃眼底的同情,不禁微微诧异,不明白为何被同情。
他声音平和却冷清:“孤知道你本不愿入东宫,但既成了太子妃,就得守规矩。”
姜南枝答:“我愿意入东宫。”
容司璟面无表情,半信半疑地点头,“那就好。”
两人合饮合卺酒后,他站起来准备离开。
“孤娶你是给父皇母后一个交代,但不能与你真成夫妻,孤只能给你太子妃的身份,你明白吗?”
姜南枝点头:“殿下赐我太子妃身份,就足够了。”
容司璟看了看她,虽年纪轻轻,却有种沉稳淡定的气质,十分罕见。
他丢下一句“太子妃早点休息”,被内监扶着离开。
太子洞房花烛夜独自离去,在姜南枝意料之中。
她喊来花朝暮岁为自己卸妆更衣,今天太辛苦了。
暮岁进来愣住:“小姐,太子殿下呢?”
姜南枝淡淡喝着排骨粥:“可能去念经了吧。”
“什么?!”
看着侍女内心的担忧,姜南枝心态依旧平静。
她早知太子虚弱,没打算真的跟他过夫妻生活。
不用伺候这位太子爷,对她来说是福。
更何况她的身份比上一世更高贵。
现在她最关心的,是五年后的叛军之乱。
但得先和太子熟悉,才敢提醒他。
只要他不傻,兵变之前自保并不难。
心情不错的姜南枝吃饱喝足,沐浴换衣后,躺在红色蜀锦铺的紫檀拔步床上,早早休息。
另一边,冷嬷嬷把太子妃的一切情况禀告正在佛堂里的容司璟。
“太子妃年纪小,您离开后她没表现出伤心,很快便睡了。奴婢探听,太子妃单纯又乖巧,比姜大姑娘懂事多了。”
单纯乖巧?安分多了?
容司璟想起上元节那天,小姑娘刚烈地撩裙子一脚把白家姑娘踢进水里的模样,忍俊不禁。
冷嬷嬷担忧:“殿下,东宫里那些女人,您担心她们会欺负太子妃吗?”
容司璟虽不近女色,但东宫已塞进几个女人。
他淡声回:“暂时不必管她们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
新房内,姜南枝不认生,睡得香甜。
早晨花朝催醒,她还以为自己还在姜府闺房。
“小姐,该起了。今天要进宫给陛下和娘娘请安。”
这句话瞬间让姜南枝清醒。
容司璟是皇帝与左皇后的独子,正统嫡亲王储。
只是他从小身体羸弱,险些没命。
一位隐世高人曾说,只有出家才能救他一命。
但他是太子,怎能真剃度出家?
后来左皇后无子,再加上背后左家势力,太子最后变成了带发修行。
念经做太子监国两不误。
虽比昔日好些,他依旧弱不禁风,仿佛随时可能撒手人寰。
这也让皇子和宗亲们心里蠢蠢欲动,觉得自己还有机会。
这时冷嬷嬷敲门进来,恭敬说:“太子妃娘娘,殿下身体不适,今日让您独自入宫向帝后请安。”
“好。”
冷嬷嬷离开后,暮岁眼眶红了,为小姐鸣不平。
“这太过分了!洞房夜被冷落,第二天还得自己去向帝后请安,应该是夫妻同去啊!”
姜南枝望着铜镜,扶了扶发髻上的金钗步摇。
“没事,殿下身体不好,这话以后千万别乱说,这里是东宫。”
“是,奴婢知道了。”
她看着变得战战兢兢的暮岁,语气软了下来,“去给我拿点心来,垫垫肚子。”
谁知道进宫什么时候能吃上东西。
更不知道皇后会不会刁难她。
她想到上一世,虽然洞房夜没被冷落,第二天还是和沈彻一起跪拜长辈。
可沈家给她下了不少马威。
沈老太太严苛,沈夫人笑里藏刀,沈侯爷古板又守旧。
表小姐白锦荷眼神更是凶狠。
而这些情况,姜檀欣回门时都没提,难道都是沈彻替她挡下了?
到了坤宁宫,帝后已经坐着聊天。
左皇后虽近四十,但养尊处优,脸上没有皱纹,看起来雍容华贵,是绝代美人。
皇帝相貌俊朗,气质儒雅,温文尔雅。
他只爱琴棋书画,不关心朝政。
因此左皇后一直紧绷神经,害怕儿子的太子位置被别人抢了。
敬茶后皇帝有政务先离开。
左皇后一见姜南枝,脸上柔和地露出几分慈爱。
“本宫知道昨夜太子没进你的房间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姜南枝忙道:“儿媳不觉得辛苦。”
左皇后摇头:“怎么会不辛苦,女子嫁人,自然想有个自己的子嗣。只不过太子身体特殊。”
姜南枝乖巧地没说什么。
反正太子身体差,问题不在她。
左皇后话锋一转,语气认真地说:“太子妃,给本宫生个皇孙吧?”
姜南枝瞬间愣住!这要她咋生?
看着她震惊的小模样,左皇后压低声音,露出忧伤表情,拿起手帕轻拭眼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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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每次一想到太子病重,我整个人都心神不宁。现在好不容易他肯松口准备成亲,可如果哪天他扛不过去,撒手人寰,届时这天下难保不会乱成一锅粥。”
太子出了事,皇帝心思全无,朝政也顾不上。
姜南枝清楚地知道,要真到了那样的日子,皇城绝对会陷入血雨腥风。
皇权摇摇欲坠,不然五年后也不会有叛军攻入京城。
左皇后偷偷打量着姜南枝的神情,一把攥住她的手,“太子妃,你肯定会帮本宫的,对吧?”
姜南枝脸上顿时泛起少女的羞涩,“母后,不过我……”
“母后明白,你年纪小,脸皮薄,不太会主动。回头本宫让人送你些书籍画册,或者找个好老师来教你也行。”
姜南枝红着脸小声说道,“只要书籍画册就好。”
毕竟刚刚及笄的小姑娘,害羞是正常的。
可这么害羞下来,估计更难让太子动心吧?
左皇后也没办法,只能尽力一试。
聊了会儿,姜南枝带着左皇后送的礼物退了下来。
回到东宫时,她脸上的羞涩早已消失殆尽。
她不是那种刚到花季天真无邪的小姑娘。
虽说左皇后的话听着刺耳,但是真心实意。
如今她成了太子妃,和太子息息相关。
甚至连她背后的姜家和外祖林家,都绑上了太子的这条漏船。
哪怕哪天船翻了,怕是姜林两家都要赔上几百条命。
不过只要她能给太子生下骨肉,
以后左皇后就会拼命扶持这个孩子登上皇位。
想想也不错。
上一世,姜檀欣肯定也想走这条路,
但她终究没能与太子圆房,看来是失败告终。
这条路不容易走。
这时,花朝走了进来,鞠躬行礼,“娘娘,几位选侍过来了,给您敬茶。”
虽然太子病弱又修佛,但东宫里已有四位选侍。
姜南枝提前摸清了她们的底细,点点头,“宣她们进来吧。”
四个人分成两拨来到殿内。
为首的那两位中,一个下巴高翘,桀骜不驯,像只小孔雀——那是华家嫡女华娆。
据说她鞭子甩得贼快,抽人疼得够呛。
她原本是太子侧妃人选,虽然还没册封,但被称为华选侍。
站在她身旁的是穿着藕色绸裙,举手投足都规规矩矩的岑焕然。
她是内阁岑大人家的庶长女,也是太子侧妃候选人。
巧了,岑家和姜家不合,华家又跟姜南枝的外祖家林家不对付。
难怪上一世姜檀欣在东宫度日如此郁闷。
后面站着的两人,一是李选侍,另一是白选侍。
李选侍是太子十六岁那年,左皇后派来的侍寝宫女,如今二十三岁,是四人中最长者。
白选侍原本是左皇后的心腹小厮,厨艺一流,据说很得太子的喜爱。
四人各个犀利,都有不小的杀伤力。
但姜南枝端坐主位,冷静沉着地看着她们行礼。
性子最急的华选侍一行礼便咄咄逼人:“太子妃娘娘,啥时候给我和岑姐姐册封啊?”
姜南枝淡淡答道:“这事本宫做不了主,要回头请示太子殿下。”
华选侍哼了一声,觉得这太子妃软绵绵的,好忽悠。
年长的李选侍温和说道:“娘娘,您既然入主东宫,咱以后天天来给您请安吧?”
其他三人都看向年轻的太子妃,那个神情似乎在试探她。
姜南枝微微一笑,柔声答应:“既然你们这么说,那就照你的提议办吧。”
李选侍愣住了。
华选侍瞪了她一眼,白选侍依旧默默无声,低调得很。
岑选侍倒是说了不少好话讨好姜南枝。
这场妻妾见面会,在表面祥和的气氛中结束。
姜南枝对花朝说:“去,把冷嬷嬷请来。”
花朝关切地说:“娘娘,您忙了一上午了,从早上起到现在都没吃饭,不先休息一下吗?”
一早上进宫给帝后请安,刚才又和选侍们说了半天天,现在都快到午饭时间了。
姜南枝摆摆手:“我要先和冷嬷嬷把账目看完,下午慢慢消化。还有些事,也得先问她。午膳你们先备着吧。”
“是,娘娘。”
不久,冷嬷嬷来了。
她似乎知道姜南枝会看东宫账目,自觉让人拿来一箱账本。
不仅如此,还带来一串钥匙。
冷嬷嬷恭敬地福身说:“之前东宫没有真正的女主人,太子身体又弱,信任我代为处理。如今娘娘入主,这些账目和库房钥匙,就交由娘娘管理了。”
姜南枝说了些场面话,“太子虽信任我,但我不懂的地方多,怕是要劳烦冷嬷嬷帮忙。”
冷嬷嬷谦逊说道:“不算劳烦,这是奴婢应尽的责任。”
姜南枝随后仔细询问账目分类和钥匙管理,冷嬷嬷清晰地一一说明。
最后,她忽然问:“娘娘,那四位选侍,都伺候过殿下了吗?”
冷嬷嬷答:“没有。”
姜南枝点了点头,没再深问。
冷嬷嬷行礼离开。
她后来去佛堂,恭敬敲门。
屋内,一袭白锦袍的容司璟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,手里握着一封信和一串佛珠。
旁边站着黑衣男人楼隐,是容司璟的心腹。
他五官精致,柳眉桃眼,外貌雌雄莫辨,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睛。
“殿下,陛下寿辰临近,估计各路藩王会趁机造反。”
容司璟未回话,这时冷嬷嬷敲门进来。
她福身行礼,瞥了楼隐一眼。
容司璟说:“不用理他,嬷嬷,你说。”
冷嬷嬷报告:“殿下,按照吩咐,我已把府中三分之一的庶务交给太子妃娘娘,不过这三分之一也不少,不知她是否能胜任。”
容司璟对这个小妻子好奇却不在意,反正让她忙活去。
“别管她,出错你撑着。”
冷嬷嬷点头,又提:“太子妃娘娘问我,那四位选侍是否都伺候过殿下。”
容司璟幽深的眼睛微微一顿。
“她问这事为何?”
冷嬷嬷摇头,“我也不明白,回答后她没多说。”
楼隐笑了,“太子妃肯定吃醋了,这屋子里女人都这样。”
容司璟却不以为然,觉得这个表面乖巧、实则心机的小妻子未必真宠他。
或许她想的,不过是太子妃的权威罢了。
再加上他自己对房中事提不起兴趣,病弱又修佛,干脆不理。
别说其它女人,就算太子妃,不是母后力挺,他也不会娶姜家女孩进宫。
容司璟挥手让冷嬷嬷退下。
此时宫殿里,姜南枝赶紧用午膳,随后开始查看东宫内的庶务账本。
凭着上一世豪门主母的经验,虽说东宫府邸更大,管的店铺和田产更多,但也不至于忙乱。
她打算花一下午时间把基本情况理个清楚。
她还注意到这些天收的贺礼都堆在库房,冷嬷嬷只是登记,没细分,后续得费心整理,还要回礼。
尽管账目繁杂,姜南枝上手很快。
暮岁忍不住感叹:“娘娘,您真厉害,懂得真多!”
姜南枝淡然一笑,这哪里是懂多,不过是借了上一世的经验而已。
可上一世她努力打理侯府,最后又怎样呢?
这辈子,她得多为自己谋划。
广平侯府后院此刻闹哄哄的。
姜檀欣吃惊地问沈夫人:“母亲,之前不是说让我管厨房吗?怎么现在厨房的下人都听白锦荷的了?”
沈夫人有些无奈。
其实先前老人家确实让她先管厨房。
别看厨房小事,侯府上下的饮食学问大着呢。
而且背后的猫腻和好处也不少。
可姜檀欣没把厨房管好。
白锦荷轻轻捂嘴,柔声劝道:“欣姐姐,这阵子后厨出不少状况。老太太不喜欢吃韭菜,爹爹偏爱辣,三妹爱吃甜但又要管控,这些口味你都弄错了,所以老太太才让管厨房的权交给我。”
姜檀欣怒目圆睁,“弄错了就惩罚厨子好了,凭什么直接抢我的权力?”
“谁说得清楚,全家人喜好本是秘密。还有,你带来的婆子还贪了买菜的钱,你难道没察觉?”
沈老太太被人扶着走出来,怒视着姜檀欣。
姜檀欣愣住了。
四周众人盯着她,她眼眶湿润,转身跑回院子。
气得她一进房,忍不住把几个古董花瓶砸在地上。
她心里火冒三丈。
上一世在东宫,中饷都是冷嬷嬷管,太子根本不让她插手。
不过她也不介意。
她最想要的是太子的宠爱和嫡长孙。
如今重新选了夫君,嫁进侯府,怎么连过日子都这么难?
丽春是姜檀欣从姜家带来的大丫头,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小心劝着:“姑娘别气,等世子回来,你去找他要说法。”
姜檀欣眼前一亮。
没错,阿彻最心疼她,上一世为了她甘愿舍弃和姜南枝五年的婚姻。
想到这里,姜檀欣稍微冷静下来。
那个贪钱婆子得赶紧处理,免得影响她名声。
于是她果断把那个李婆子和她全家都卖了。
沈彻回来,她故意装得委屈又可怜。
“阿彻,明明说好让我管家,从厨房开始,可那些欺上瞒下的恶仆一来,我就被赶下台了。”
姜檀欣哭得楚楚动人。
沈彻心疼得不行。
他安抚了一会儿,马上去见老太太。
堂屋里,小丫头给老太太捶腿。
老太太见孙子来,一开口就刺,“你来给姜氏说话的吗?”
沈彻解释:“祖母,那婆子贪了银子,骗了欣儿。她毕竟年轻,刚管事不顺是正常,慢慢会好的。”
老太太冷冷道:“慢慢就好?你知道姜氏这几天闹了多少乱子吗?她年轻,锦荷也小,就先让锦荷管一个月,再看结果。”
5
“可是祖母……”
沈老太太气得不行,责备道:“你自己在屋里怎么宠着姜氏,我们不管,可管家的事儿得让有能力的人来做才行。”
沈夫人也在一旁劝道:“阿彻,你别急,如果姜氏年纪小,不懂事,慢慢教就是了。况且我还年轻,能多管些家里的大小事儿。”
其实姜檀欣一进门就要管家,全就惹得沈夫人发火。
什么意思,是在诅咒她早点死吗?
沈夫人对老太太娘家的孙女白锦荷不一定喜欢,但对姜檀欣更没好感!
沈彻还想说点什么,沈夫人又赶紧堵了他的嘴。
“对了,我听说太子妃已经开始负责东宫的家务了?同样是姐妹,阿彻,姜氏是不是和她继母相处不太好?”
沈彻愣住了。
其实他清楚,他岳母林氏对欣儿和枝枝是一样温柔对待的。
而枝枝也确实很会管家,毕竟他亲眼见过上一世侯府就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想来欣儿也不会差到哪去吧?
沈彻没有再说什么,出了祖母的院子,吹了有一会儿夜风,才回到姜檀欣的院子。
姜檀欣满脸期待,“阿彻,我能继续管厨房吗?”
沈彻说:“厨房的事琐碎又粗活,不太适合你,等会儿我让母亲教你怎么看账本吧。”
姜檀欣本来听说不能管厨房,有点生气。
可一听沈彻说婆母要教她账本,立刻笑开了花。
她一头撞进沈彻怀里,搂住他的脖子,甜甜地说:“阿彻,你果然最爱我。”
沈彻直接抱着她的腰,转身两人一同倒在榻上。
丫鬟们早已红着脸退了出去。
轻轻解开衣裳,床帐轻轻颤动。
沈彻闭上了眼睛。
没错,他最爱欣儿,所以这一世,他选的人绝对没错!
可莫名其妙,他眼底闪过一张端庄秀美的脸庞。
下一刻,那脸变成了城楼上孤独的身影,随即坠落,鲜血染满天空。
话音刚落,沈彻披上袍子,已经坐直起身。
“我突然想起还有公务,先去书房了,欣儿你先休息。”
沈彻起身离开,好一会儿才回来,姜檀欣才回过神。
她觉得怪怪的,沈彻二十多岁,正是气盛之年,怎么会突然这样?
相比于鸡飞狗跳的广平侯府,东宫的气氛可以用平静安详来形容。
当然,这“平静安详”是说太子妃姜南枝的生活。
她迅速整理完冷嬷嬷送来的账本。
同时,把东宫后院所有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东宫前院的事,有白总管白芷负责。
白芷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太监,长得英俊,心思极其细腻。
姜南枝只见过他一面,立刻知晓这人肯定心眼很多。
花朝把整理好的账本放进箱子。
她低声道:“娘娘,今天那华选侍又提了册封的事,您真打算去找太子殿下吗?”
姜南枝轻笑:“太子虽然身子弱,但不是健忘,不想立她们为妾就不会立。这时候去找他求册封,无非是自讨苦吃,对我没好处。”
那两家着急,才把人送进了东宫,想走捷径争封妃。
姜南枝可不想卷入这场烂摊子。
她要想办法让太子愿意和她同房,生个子嗣,这才是正经事。
不过姜南枝揉揉太阳穴,说:“早些休息吧,别太累了。”
暮岁劝道:“娘娘,就该这样,早点休息,别累坏了。”
姜南枝无奈:“你忘了,明天是我回门的日子吗?”
暮岁恍然,战战兢兢问:“娘娘,太子殿下会陪您回门吗?”
“不陪。”
姜南枝记得上一世太子没陪她姊姊回门,这事说得通。
毕竟太子咳得那么厉害。
就像冰雕似的人,家里要出事,姜家承受不起。
所以她没觉得失望。
第二天清早,姜南枝起床梳妆打扮,让花朝等人盯着,把回门礼盒都妥妥摆上车。
这时冷嬷嬷走进来,躬身说:“娘娘,太子殿下说让您等一会儿,他晚点儿才能出发。”
姜南枝一愣,“太子殿下也要来?”
看着冷嬷嬷一贯严肃的脸上闪过奇怪神色,她又说:“我怕殿下身体,不如您先去,我自己也能回门。”
冷嬷嬷又行礼,“娘娘请一刻钟后出发。”
姜南枝无奈,只好让花朝她们重新整理妆容,这次特别仔细,毕竟是和太子一起回门。
她穿上大红色、金线凤袍,裙摆轻轻颤动。
头上的金钗步摇稳稳地挂着,在阳光下闪烁生辉。
虽说这装扮气派,和刚及笄的年龄不太搭。
可姜南枝却凭着一股沉稳而淡定的气质,硬撑起雍容华贵、端庄秀美的气场。
东宫里的宫人们此刻对这位年轻太子妃增添了不少敬意。
姜南枝稳健地走着,见到太子容司璟时,规规矩矩行礼,“妾身见过太子殿下。”
“嗯,上车吧。”
容司璟咳嗽了两声,在白芷搀扶下上了专用马车。
姜南枝提裙,挽着花朝的手,也一同登车。
太子的专属马车很大,足以容纳四人坐着喝茶。
姜南枝坐在太子身旁。
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桌,桌上摆着茶点。
她端坐得笔直,脖颈修长优雅,气质高贵。
容司璟轻轻咳嗽,“太子妃,在东宫生活还适应吗?”
姜南枝答:“习惯了,多谢殿下关心。”
容司璟说:“后院的琐事不熟悉可以问冷嬷嬷。”
姜南枝乖巧回:“是。”
这般听话模样,简直让人难以置信。
容司璟抬头,盯着她漂亮的下颌线,哪怕微微低头的角度都像排过练,完美无缺。
他的眼神满是玩味。
看来姜望真这孙女,真是打算扶她走上皇后之路了。
太子出行仪仗排场十足,前呼后拥。
马车行驶平稳,姜南枝瞄了下茶碗,水面一动不动。
她沉默了。
真是一点颠簸都没有啊!
那我得找机会,才能自然地靠近太子,制造两人亲密的“意外”才行。
等外面内监高声喊着“太子驾到”,姜南枝知道,这难得独处的机会又错过了。
回东宫后,不如看看左皇后送来那箱书画,好好学习学习?
姜家门口站着焦急的林氏。
她看到太子先从马车下来,立刻对小厮喊:“快去叫老爷大爷他们,太子殿下来了!”
“是!”
看着跑得飞快的小厮,林氏对一早回家的大女儿姜檀欣心生怨气。
那丫头一口咬定,今天枝枝会自己回门,所以家里没人去门口迎。
容司璟先下车,看着门口空荡荡的,眉头轻轻皱起。
这时姜檀欣也走了下来。
突然崴了脚,直接撞向容司璟!
“殿下,小心!”
“娘娘,小心!”
门口的宫人手忙脚乱。
姜南枝发现自己撞上容司璟时,他双手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腰。
掌心隔着衣服,烫得厉害。
却忽然又像泄了气般松开。
两人摔作一团,裙摆和衣服纠缠不清。
林氏和人赶紧上前搀扶。
姜南枝扶着母亲,忙整理妆容,歉意对容司璟道:“殿下,都是妾身不小心崴脚,您没事吧?”
容司璟咳嗽好几声,脸色病态白皙中透出一丝红晕。
“无事,咳咳,太子妃勿挂念。”
两人冷淡客气的模样,让林氏握紧了女儿的手。
此时姜相走出,带着儿孙将太子迎进前院堂屋。
姜南枝和林氏则朝安慈堂走去。
林氏低声问:“枝枝,你和太子圆房了吗?”
姜南枝摇头:“殿下在礼佛,不想破戒。不过他已让冷嬷嬷把东宫庶务交给我打理。”
林氏满是心疼,正想多说几句,母女俩已到安慈堂门口。
能隐约听到里面姜檀欣的声音。
林氏郁闷:“刚才只有我一个人在门口,是因为大姑娘今天回府时口口声声说,太子不陪你回门。祖父他们这才没出来迎你。”
姜南枝微扬下巴,穿着华贵锦袍,淡淡道:“母亲,你嫁进姜家这么多年,如何辛劳,老太太却一直不待见你,也连带着不太待见我。”
“枝枝……”
姜南枝回头看着母亲,嘴角带笑,笑得自在,“如今太子来了,祖父和父亲都赶着去迎他了。按规矩,老太太也该出来迎我才对。”
姜老太太确实名正言顺,手握诰命。
但姜南枝是太子妃,身份尊贵。
尊卑分明,不容忽视。
林氏犹豫:“枝枝,这样对长辈,是不是太难为人了?”
姜南枝摇头。
这不是难为,而是教教不配当长辈的人,何为尊卑!
她给花朝一个眼神。
花朝立刻拉开帘子,高声宣告:“太子妃驾到!”
屋里姜老太太和姜檀欣都僵住了,脸色难看。
但两人都默默没起身。
姜南枝低头看着袖口,淡然说:“祖母不在府上吗?那我还是和太子一道回东宫好了。”
老太太听了,急了。
这可不行,他们根本没法对太子交代。
老太太连忙起身,让丫鬟搀扶出门。
姜檀欣跟在后面,两步落后。
她推开一个丫鬟,扶着老太太。
望着身穿华美锦袍的姜南枝,心里不爽,敷衍地福身,冰冷地说道:“妹妹派头真大,祖母年纪都大了,还被她折腾得够呛!”
姜老太太脸色铁青,不作声,显然赞同姜檀欣的话。
姜南枝挑眉:“我没长姐那么厉害,长姐还敢怂恿姜家蔑视皇权呢。”
姜檀欣急道:“我没有!”
姜南枝冷笑:“没有?那你为啥骗家里人别去门口迎我?我还算了,毕竟咱们是一家人,可你们这么轻慢太子殿下,不怕被宫里治罪吗?”
老太太还半信半疑,求证地看媳妇:“太子殿下真来了?”
林氏点头:“公公和夫君他们正陪着太子殿下在前院堂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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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下,姜老太太终于不再生姜南枝刚才那番冲撞的气了。
她眼神里满是慈爱,“枝枝,看样子太子殿下是对你有意思了,快进屋,外面风大,跟祖母进去暖和暖和。”
“好。”姜南枝被大家簇拥着进了安慈堂。
姜檀欣却被留在了门外。
过了一会儿,她好像回过神来似的,突然闯了进来,声音里带着不信,“太子殿下身体那么虚弱,怎么可能陪你回门?”
上一世,太子殿下明明没陪她回门啊!
姜南枝笑了笑:“长姐不信的话,可以自己去前院看看,我又不是请人假扮太子殿下来骗你们。”
她反问:“倒不如说,长姐你为何这么肯定地希望太子殿下不陪我回门,还幸灾乐祸呢?”
姜檀欣顿时说不出话来。
这边,姜老太太对一贯宠爱的大孙女也开始有了些不满。
“欣欣,太子殿下陪枝枝回门,是咱们姜家的好事,你难道还想太子殿下讨厌枝枝,讨厌咱姜家?”
姜檀欣勉强挤出一丝笑,“我当然不希望,那只是太担心枝枝了。”
她尴尬地坐到一旁,眼巴巴看着祖母握着姜南枝的手,嘘寒问暖,那嫉妒和愤怒几乎把她手上的帕子都攥破了。
姜南枝心里清楚这一切,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。
果不其然,坐没多久,姜檀欣又忍不住了。
她直接打断众人的谈话,话里满是不怀好意,“枝枝,你和太子殿下,还没圆房吧?”
这话刚才林氏(她亲妈)问过,她当时实话实说。
可如今,姜檀欣的语气却带着幸灾乐祸。
“姜檀欣,你这么打听皇家私事,究竟什么意思!”姜南枝突然提高声音,差点把姜老太太都吓了一跳。
姜檀欣愣住了,根本反应不过来。
姜南枝皱眉看向祖母,“祖母,你说说长姐,怎么能这么没个分寸,随便说这些话。幸亏这屋里都是自己人,要是让宫里听到了,可就麻烦了。”
姜老太太被吓得一瞬间愣住,但一想到姜家的声誉,立刻瞪了大孙女一眼。
“欣欣,你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,赶紧给枝枝道个歉!”
姜檀欣哪能忍受祖母为了姜南枝大声呵斥她。
她满心怨恨,不肯道歉,反而站起来对姜老太太福了福身。
“祖母,我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事,先告辞了。”
说完没等老太太回应,带着丫鬟就走了。
姜老太太愣了一会儿,真没想到大孙女会这样没规矩径直离开。
姜南枝则慢悠悠地放下茶盏,语气关切又意味深长。
“祖母,你看长姐,脾气这么大,莫非是在广平侯府过得不顺心?”
姜老太太狐疑地说:“可她一直说,世子很疼她,府上的老夫人也很重视她,还开始让她看账本了。”
姜南枝道:“可能是长姐只报喜不报忧吧,即便沈老夫人多喜欢她,能超越自家孙女?这可怀疑啊。”
老太太当即相信大孙女没说真话。
今天这样失态,肯定是在侯府受了委屈,迁怒娘家,真不懂事!
老太太虽然一直偏袒大孙女,但更在乎姜家的利益。
姜南枝补充:“不管长姐在侯府怎样,关上门我们都是家人,算了。可要是她在公开场合还是这样,恐怕会给姜家招致麻烦。”
老太太看着一向不被看好的三孙女,现在仪表端庄,心里五味杂陈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“枝枝说得对,回头祖母一定会好好叮嘱她。”
目的达成,姜南枝也不想多留,便说累了要回院子。
林氏还有话要说,便一同跟她离开。
两人走后,姜老太太叹了口气,对身边的大丫鬟说:“看枝枝如今得了太子殿下的宠爱,整个人都变样了。”
“真不明白欣欣当初为什么偏偏要嫁给沈彻,直接进东宫多好!”
大丫鬟听后,只心里点头。
傻子才不选东宫,偏选侯府呢。
此时回到自己院落,姜南枝终于松了口气。
她目光落在远处的屏风和摆件上,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真正成为新娘。
林氏坐在旁边,好奇地盯着女儿。
姜南枝摸了摸脸,问:“阿娘,你看我为什么这样?”
林氏感慨:“只觉得你变了,不像从前那样再顶撞祖母,也不会那样对大姑娘。”
姜南枝说:“之前都是忍着罢了,现在不想再忍了。阿娘你以后也别顾虑,想说什么就说,想做什么就做,我撑着你。”
林氏眼神闪了一下,握住女儿的手,“你啊,不用总牵挂着我,毕竟你自己身在东宫也不轻松。”
“我没事,太子对我很尊重,东宫的庶务也交给我,那些妃嫔们也都规矩。”
林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。
母女聊了些天,转眼到了吃饭时间。
用膳时,太子殿下一言不发,姜家人也不敢说话,氛围紧张到极点。
终于,在太子殿下一阵咳嗽声中,回门宴结束。
快上马车离开时,姜南枝掀开帘子,看见娘亲满眼担忧。
她微微蹙眉。
自己还没找到当年阿娘遭遇背后黑手。
况且过了十多年,想查清真相恐怕更难。
这时,又传来太子殿下咳声。
姜南枝连忙倒了杯水,“殿下,您无妨吧?”
容司璟接过水杯,又慢慢放回碗台。
“怎么今天回门,太子妃似乎不是很高兴?”
姜南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忙摇头,“没有,今日妾身心情很好,还很开心太子殿下肯陪我回门。”
容司璟淡淡道:“回门本应夫妻一同。”
姜南枝没多说,总不能直说怕他虚弱,要他留在东宫。
这话要是说了,那就逆了天。
容司璟突然又问,“姜家里,只有你母亲对你好?”
姜南枝本想否认,但话到嘴边停住。
家里那些长辈都把希望压在长兄身上,对女孩子们没太多关注。
嫁人就是家族联姻,巩固姜家的地位罢了。
祖母更是偏爱大孙女,一如既往。
只有阿娘林氏真心疼她。
姜南枝想到上一世阿娘在姜家抑郁重病,眼圈微红。
“其实,阿娘起初不想嫁给我父亲做继室,但是……”
她哽咽道不下去。
容司璟递来帕子,姜南枝接过,抹了抹眼角,小声说:“抱歉,殿下,妾身不该说这些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话虽如此,容司璟没再追问她没说完的那段话。
车厢里又静了下来,只剩偶尔传来的咳声。
回到东宫,容司璟去佛堂,姜南枝则独自回寝宫。
沐浴更衣,将花朝等人都遣走,她躺在柔软的榻上,目光盯着顶上的幔帐。
她想起今天在姜府门口故意摔倒。
太子殿下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深不可测。
还有那双孔武有力的手——难道太子会武功?
她不知自己刚刚试探时说的那些话,太子会不会帮忙查当年旧事。
此时佛堂内,容司璟已脱下外袍,在小太监侍弄下沐浴。
他披着散发,捏着佛珠盘膝闭目。
倒没有一声咳嗽。
不一会儿,明玄进来,拱手报告:“殿下,西南藩王容步封的义女荣华已改名,跟随林将军林屿回京。”
容司璟缓缓放下信:“居然选了林家?”
明玄回复:“暂时看是这样,不确定林家知道她身份后是否帮西南藩王。她应该会在林家潜伏一阵,但属下获知林将军家已有正室。”
想必林将军带这个女人回来,会在林家掀起一阵风波。
容司璟轻声念着“林家”二字。
突然想起刚才马车内,小太子妃的试探。
“让人盯紧林家,再查当年姜应卿为何娶那林氏为继室。”
“是!”
明玄疑惑:为何要查姜应卿和林氏的事?莫不是殿下担心林家和姜家勾结,将来合谋作乱?
殿下果然英明神武!
寝宫里,姜南枝沉沉睡去,却在梦中猛地惊醒。
坐起身,喘着粗气,脑海里浮现满目血红。
她扶额低声疑惑:“林家的事不该是在一年后才发生吗?为何我会突然梦见?”
阿娘林妙菀是镇国将军府林家的远亲。
家族遭遇横祸,只剩林妙菀被送进京城,将军府林家。
被林老太太当孙女般宠爱。
老太太还为她定了门好事,是徐国公的嫡次子徐茂拓。
二人郎才女貌,很是般配。
但十六年前宫宴那场意外,徐家退亲,林妙菀被推至风口浪尖。
林老太太也因此病倒。
林家其他人怨怼林妙菀无法帮助她,只好转做姜应卿继室,避免给林家添麻烦。
老太太虽缓,但得了痴呆,不认人了。
林妙菀愧疚,渐渐不再常去林家,连带姜南枝和林家疏远。
姜南枝记得,一年后有人传言林家通敌叛国,窝藏奸细。
未等真相明确,林家满门被残忍杀害,个个遇难,连幼儿也尸横血泊。
上一世她路过时看见林家大门血色惨烈,之后做了几天噩梦。
阿娘也因此重病,身体每况愈下。
姜南枝靠在枕头上,眉头紧锁。
虽不亲近林家,但阿娘因老太太惨死事一直病重。
她心想:我能为阿娘做点什么?
对了,上辈子知道神医药老这时正要进京。
或许,她可以让药老帮老太太治病。
夜已深,姜檀欣坐在床前,眼盯着跳动的烛火,脸色冷硬。
不一会儿,沈彻从外面进来。
经过这两天调整,他状态好多了。
那晚不行,肯定是太累。
再说,上一世他多少还对枝枝有愧。
但心里最在乎的,还是欣儿。
7
沈彻走进来,看到姜檀欣坐在榻边,眉头紧蹙,一脸不开心。
他温声问道:“是谁让我的欣儿不高兴了?”
姜檀欣猛地抬起头,急切地问:“阿彻,太子殿下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?”
沈彻脸上的柔情顿时僵了一下,“欣儿,为什么突然这么问?”
姜檀欣咬着嘴唇,说:“今天是姜南枝的回门日,太子殿下竟然陪她一起回来了!祖母还当着我的面夸姜南枝呢。”
她的话越说越委屈。
上一世,太子为什么从来不陪我回门?
为什么上一世,太子不让我去管理东宫的庶务?
如果太子的身体真的恢复了,以后能顺利登基成皇帝,那姜南枝就会是皇后了。
我岂不是吃了大亏!
沈彻看着满腔怒火的姜檀欣,却没有半点同情,反倒是自己之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。
他忽然伸手扬起姜檀欣的下巴,目光坚定地盯着她,“欣儿,你会不会后悔嫁给我?”
姜檀欣的话立刻中断了。
不,我没有后悔,也绝不会后悔!
想到前世的结局,她主动搂住沈彻的脖子,坐进他的怀里,声音柔柔的:“怎么会呢,我只是被姜南枝气到了而已。
她从小什么都让着我,可现在嫁进东宫了,反倒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,简直把鼻子都翘起来了。”
沈彻脑子里迅速回想,那记忆里的枝枝一直是温柔端庄,从未有过这般骄傲的样子。
正当他恍惚时,姜檀欣已搂着他的脖子,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。
沈彻立刻将刚才的思绪抛诸脑后。
两人跌坐到床榻上……
一阵缠绵过后,他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。
沈彻轻轻吻着姜檀欣额头,说:“欣儿,我想到一个好办法,可以让祖母把侯府现在那些铺子都交给你管理。”
姜檀欣听了,心里一阵欢喜。
她之前跟侯夫人等人看了许久账本,弄得头昏脑胀,却总没下文。
现在听沈彻这么一说,顿时像打了强心针。
她急切地问:“快说,是什么好法子?”
沈彻笑了笑:“欣儿,你不是随嫁了一些铺子和庄子吗?
你主动跟祖母提议,把这些铺子庄子全部并入侯府名下,然后你统一管理。
祖母肯定会同意的。”
姜檀欣眸光顿时一滞,心里第一反应是不大情愿。
不过转念一想,前世的枝枝似乎也是把嫁妆贴补进侯府的。
估计枝枝也是用了类似的手段,才得到了沈老太太的认可,最终掌管了家里的大权。
看她犹豫,沈彻又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,继续说道:“而且等掌家权归你后,你再把铺子分开,收回属于你嫁妆的部分,也没人会知道。”
姜檀欣眼睛亮了起来。
“那好,就照这么办!”
第二天,姜檀欣见了沈老太太,提了这个方案。
沈老太太果真大方地把侯府的铺子庄园田地都交给了她打理。
姜檀欣拿着库房钥匙出来时,碰见白锦荷,脸上得意洋洋。
“锦荷妹妹,以后厨房就麻烦你多操心了,祖母让我负责侯府的铺子庄子了。”
白锦荷听罢,脸色立刻阴沉,马上去向沈老太太哭诉。
沈老太太却淡笑道:“锦荷啊,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。”
广平侯府眼下看着风光,实则内里已经开始亏本。
毕竟府里人手众多,还要照顾旁系两大家族,每年靠老爷他们的俸禄根本不够花。
铺子多,但不少都已经入不敷出。
姜檀欣主动把嫁妆补进来,沈老太太当然高兴,哪里会不同意!
待姜檀欣彻底明白侯府的财务状况,她想要抽身早就难了。
另一边,姜南枝正忙着自家的私库。
她清楚上一世侯府表面光鲜,内部亏损严重。
年关将至,连送礼的钱都快凑不齐。
过年时,好多主家没银子买新衣服。
那时,姜南枝一心想着为侯府谋福利,屡次正确决策帮了不少忙。
还把自己的嫁妆贴补进侯府。
沈老太太也因此对她刮目相看,最后才把掌家权交给她。
但这一世,姜南枝打定主意,嫁妆的钱必须自己掌控!
她吩咐花朝:“去一趟各个庄子铺子,了解管事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,回来如实汇报。
别自己去,找白总管带两个强壮侍卫一起过去。”
“是。”
花朝刚走没多久,白芷亲自来了。
姜南枝把需要侍卫陪同花朝的事告诉了他。
白芷答:“娘娘,我会安排的。”
姜南枝又问: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?”
白芷道:“报娘娘,殿下明日要去皇家温泉疗养行宫,大概要离开十几天。”
太子殿下离开东宫这么久,得通知太子妃一下。
姜南枝立刻想起左皇后交代的事,觉得这温泉行宫正是下手良机。
她随口问道:“温泉行宫离京城远吗?
说实话,我长这么大,还没泡过温泉呢。”
太子妃年轻又风姿绰约,说自己没泡过温泉的话,顿时让人心生怜惜。
白芷也有些惊讶,没想到自己这宦官也会心软。
但他心思缜密,没流露异常,只说:“温泉行宫离京城不远,一天车程就到。
那里的泉水确实不错,还带有些药效。”
姜南枝听得认真,白芷说完拱手告辞。
她让花朝跟着白芷,确认带侍卫巡视铺庄的事。
等二人走后,暮岁满脸期待地说:“听说泡温泉能让皮肤白皙如雪,不知行宫里有没有这样的水。”
他们这些仆人哪敢奢望能洗一次澡,但能用美白的泉水洗洗手也不错。
姜南枝没回答。
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泡温泉,真正关心的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太子爷。
此时,白芷回禀容司璟时,也顺带提了姜南枝说自己没泡过温泉的话。
容司璟抬头看他。
白芷连忙说:“殿下,太子妃让奴才找了两个侍卫护送她一个心腹侍女,去打探庄子铺子情形。”
容司璟问:“是太子妃的嫁妆吗?”
白芷答:“是。”
容司璟一下想起,家里这个小太子妃,除了个娇弱的娘亲疼爱,竟然连温泉都没泡过,真可怜。
他说:“你去问问太子妃,明天愿不愿意一同前去,愿意就提前收拾东西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
白芷去告诉姜南枝时,她听说能一起去,脸上现出高兴神色,还给了白芷些赏银。
她又问:“除了我,这次还有谁选侍跟去?”
白芷答:“回娘娘,殿下的饮食一直由白选侍照料。”
姜南枝了解,那白选侍是左太后的心腹,也是白总管的义妹,之前去温泉行宫,也是她随行。
晚间沐浴整妆后,姜南枝从左太后给的箱子随手拿出两本画册。
画册上都是两个小人互动的漫画,旁边还有对话框。
内容相当露骨。
姜南枝无语:“谁家的婆婆会送儿媳这么东西啊?”
但也侧面说明,太子的身体确实所剩无几了。
次日,太子出发时得知太子妃跟白选侍同去,其他三位选侍表情各异。
李选侍一向温和低调,转身去院子里绣绢帕了。
岑选侍心里不甘,打算写信回家。
她忌妒地想,这次看来太子妃已经赢得太子心了。
华选侍气得连手边一株盛开的芍药都拔了下来。
姜南枝不知道这几个选侍的反应,她坐在马车软塌上,眼眸泛起淡淡的青影。
暮岁担心问:“娘娘,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?
不如先休息一会儿,有事我来喊您。”
姜南枝点头。
昨晚看完那些画册,根本没睡足。
闭眼都是太子那戴着佛珠的手,在自己身上游走。
她心里迷茫,分不清到底谁在诱谁。
正当她快要睡着时,马车陡然停下。
前方一辆大臣马车见太子仪仗,特地停下路边行礼让路。
姜南枝迷迷糊糊地掀开帷幔,向外看。
正好与身穿官袍的沈彻四目相对。
沈彻瞧着还像没睡醒、神情迷茫的太子妃,明艳如桃花。
那秀气的下颌线条,即使只是一道侧影,也让他心神难以移开。
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她的脖子上。
姜南枝赶紧放下帷幕,下意识摸了摸脖子,“暮岁,你看我这里是不是被蚊子咬了?”
暮岁说:“现在还有蚊子?
呀,真有!
娘娘别担心,我带了药膏,给您涂涂。”
“嗯。”
涂了药,姜南枝困倦袭来,很快就沉沉睡去。
幸好之后一路平安。
中午在驿馆休息了一个小时,又继续赶路。
抵达温泉行宫安顿好后,姜南枝主动去找太子。
此时容司璟正在用膳,白选侍在一旁侍候。
听说太子妃来了,他有点惊讶,“不是说让她自己用膳吗?”
“太子妃说想亲自来向殿下谢恩。”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容司璟觉得,这个小太子妃既有趣又懂事,多给她点面子无妨。
他对身旁白选侍说:“再准备一套餐具。”
白选侍愣了愣,马上规规矩矩点头,“是,殿下。”
姜南枝进来,正见太子身穿月牙白锦袍,优雅地吃饭。
白选侍温柔地在旁伺候。
她扫视白选侍后,目光落在桌上还没用的碗筷,嘴角轻轻上扬。
她行礼道:“殿下,妾身从小没泡过温泉,能来这里,多谢殿下了。”
容司璟淡淡回应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不过你毕竟是太子妃,在外头别显得这么没见识。”
姜南枝接道:“是,殿下。
哎呀,这些菜是白妹妹做的吗?
听说她厨艺不错,最合殿下口味,闻着真香。”
白选侍握筷子时,手微微一紧。
容司璟目光转向太子妃,有些欣赏她的小聪明和心机。
他微微点头,“既然太子妃来了,就一同留下来用膳吧。”
姜南枝爽快答应:“是,殿下。”
8
这是她第二次和太子一起吃饭,上次还是她回门的时候。
太子殿下吃饭特别讲究,一言不发,姜南枝自然也知道不能添乱,只顾埋头吃饭就行。
饭毕,姜南枝向太子告辞后没多久,白选侍赶了出来。
白选侍心神不宁地福了个身,“娘娘,您不会怪我吧?”
姜南枝笑着看她,“我怎么会怪你?倒是得表扬你,手艺真不错,做的菜好吃极了。”
白选侍脸上立刻满是得意,“我以前跟着皇后娘娘照顾,自小太子殿下就喜欢吃我做的菜。”
姜南枝:“你做的菜,确实不错,暮岁,给她点赏。”
暮岁连忙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,递到了白选侍手中。
白选侍愣住了。
姜南枝根本没再看着她,目瞪口呆的白选侍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转身,让暮岁扶着回院子。
白选侍看似和太子更亲近,但她那些小把戏,在姜南枝面前,根本不够看。
上一世沈彻身边的通房宠得更厉害,那都没逃过姜南枝的手掌心。
归根结底,太子殿下不行,这东宫后院的女子们怎么也比不过姜南枝。
她怎么会把白选侍放在心上?
要是白选侍真得了宠,那这么多年,太子殿下早就宠幸过她了。
更何况,今晚她还有重要的事,没工夫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。
温泉池里水汽缭绕,容司璟只穿着一件银白中衣,正泡在热水中。
旁边的白玉盘里摆着晶莹剔透的葡萄。
他微闭双眼,默默想着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。
忽然,水声哗啦作响。
容司璟不悦地睁眼,正准备斥责闯进来的宫人,结果看到是小太子妃。
她只穿着轻薄的罗裙,长发用一根玉簪简单挽着,提着裙子走进温泉池,眼神迷茫地四处张望。
显然还没发现他。
那本就薄如蝉翼的纱裙,被水浸湿后紧贴着她的身体,玲珑有致尽显。
容司璟就像一只被侵入地盘的雄狮,眉头紧皱,眼神深沉而危险。
他刚想喝止,却听到小太子妃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。
“泡温泉,原来这么舒服啊!”
她捧起水珠,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。
容司璟眼中戾气渐散,微微垂眸,不再直视那边风情万种的她,默念起经文。
还是很孩子气的样子,没泡过温泉就这么纯真又浪漫。
他想着她泡够了自然会离开,决定暂且不打扰。
君子不乱视,应该能和平相处吧。
姜南枝其实知道太子正藏身于浓雾深处。
她不敢贸然靠近,真心享受着这温润的泉水。
半小时后,她站起来,准备踩着台阶离开。
突然眼前一黑,发出声响,一头栽进了水中!
容司璟刚平静的心又被搅动。
听到惊叫,他立刻冲过去,一把把太子妃捞出水面。
小太子妃眼睛紧闭,唇色发白,睫毛微微颤抖,显然受了惊吓。
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她紧紧抱住容司璟!
两人身上都只着薄中衣,浸湿贴身,如今紧密相拥。
她迷糊地睁开眼,看清了眼前人,顿时瞪大美目,“啊,太子殿下,您怎么在龙玄池?”
容司璟纠正道:“这里是龙玄池,不是琳琅池。”
姜南枝一脸懵,似乎不知道自己怎么走错了。
接着,她反应过来,被太子抱着,连忙发力想推开他。
可是手劲小,没推开。
她抬头正对上太子殿下,四目相遇。
下一秒,她惊讶地看到太子突然向后一仰!
随即整个人跌进池水,溅起巨大水花。
姜南枝赶紧把太子扶起来,“殿下,您没事吧?快说话,别吓我啊。”
太子双眼依旧紧闭,一言不发。
眼看局面不妙,要喊宫人帮忙。
突然容司璟闭眼间,感到一双柔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嘴角!
那樱唇主人几乎将他圈进怀里。
他虽然假装病弱,但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。
那双唇中还带着甜蜜的香气,像是美味糕点。
容司璟内心一阵挣扎,本想将这不合时宜的小太子妃抱紧了再说。
可他坚持不住了!
“你到底在干什么?”他问。
声音虽虚弱,却依旧威严。
姜南枝惊喜道:“殿下,您醒了吗?我看您呛水了,听说能通过渡气让人醒过来,我试了试,果然有效!”
容司璟脸色复杂。
他突然用力咳嗽,低声说:“你赶紧上去,穿好衣服。”
姜南枝:“殿下,还要泡会儿吗?您手指头都起皱了。”
容司璟看着还没意识到自己有多诱人的太子妃,微闭双眼,“嗯,我还要泡一会儿,你穿好出去,让白芷进来伺候。”
“是。”
姜南枝忽然低头看自己模样,顿时羞得一声“呀”,耳根迅速染红。
她赶紧转身,上台阶去屏风边裹严实了。
离开时忙得连声招呼都忘了,可见心慌意乱。
容司璟黑亮的眼眸盯着她狼狈的背影,嘴角勾起笑意。
她这到底是真的性情坦率,还是被姜望教得太机灵,玩起欲拒还迎?
姜南枝惊慌地跑回屋里。
解开外袍,里面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,既狼狈又妩媚。
暮岁吓得不轻,“娘娘,您这是怎么了?”
姜南枝脸上的娇羞一扫而空,淡定吩咐,“去准备点热水,再煮点红糖姜茶。”
“是,马上就去。”
暮岁赶紧安排妥当。
沐浴后喝了姜茶,姜南枝让暮岁先回去。
她换上干爽中衣,躺在床上,掏出小画册。
扑倒太子这事不好做——毕竟是越级。
如果太子不答应,后果严重,甚至连家里人也难保。
所以她打算慢慢来,让太子逐渐习惯她的接触。
刚才一同吃饭,也是在潜移默化地让太子适应她的存在。
等到关键时刻,才能一击必中。
太子妃着凉的事,很快传到了容司璟耳中。
他穿着淡金色中衣,盘腿坐在软榻上,刚收起手,对身旁白发白眉的老者说:“洛神医,麻烦你也给孤的太子妃看看。”
这回来温泉行宫,容司璟早知道洛神医会来,便没让太医随行。
太子妃能跟着来,原本也是巧合。
洛神医震惊得眉毛高挑,“殿下竟然带着太子妃一起来?莫非要破戒了?”
容司璟嘴角一抽,“叫你来看病,少废话!”
洛神医了解他的性子,没再多言。
走时跟白芷一起出来,小老头嘟囔,“小白,这太子妃是不是绝世美人?”
白芷点头又摇头,好奇问:“洛神医,您怎么说这话?”
洛神医摸摸胡须,“殿下动心了,显然她漂亮,否则英雄难过美人关。”
白芷哭笑不得,但没接话,送洛神医到太子妃处。
太子让人来看病,姜南枝知道昨晚没白忙。
她整了整妆容,放下床帘,让暮岁去请大夫。
洛神医一进房,姜南枝就愣住。
恍然间她明白,上一世洛神医进京很可能就是给太子治病,现在能在太子身边也合情合理。
这让她心情大好,觉得自己跟姜檀欣换了夫君之后的运气真好。
她温和开口:“还请洛神医帮本宫诊治,本宫总是头痛。”
洛神医惊讶,“娘娘年纪轻轻,居然认识老夫?”
姜南枝答:“小时候在京城偶遇过您,那时我还只是姜家小丫头。”
洛神医顿悟,摸了摸胡须,为她诊脉。
只是普通的风寒轻症。
洛神医说:“娘娘放心,是小感风寒,回去老夫给你开药,三五天就能好。”
姜南枝谢道:“多谢洛神医。家里有一位长辈生了病,忘了人了,不知这病可治?”
洛神医答:“痴呆病症,有的能治,有的不能,得看具体情况。”
姜南枝听后微微犹豫。
洛神医知道太子妃在太子心里地位不低,未来极有可能成为皇后。
他很乐意帮忙。
洛神医温和道:“老夫这次在京会待一阵,请问那位长辈是哪一位?”
姜南枝没想到洛神医这么通情达理,赶忙说:“正是我母亲家的林老夫人,镇国公府的林老太太。到时还得麻烦洛神医了。”
“无妨,举手之劳。”
定下这件事,姜南枝心情放晴。
暮岁送洛神医后,她吩咐备些吃食。
太子修佛吃素,所以白选侍才费尽心思做各种美味素食伺候。
姜南枝可不能一直病着,得多去太子身边晃晃。
没力气,怎么扑倒太子殿下?
她对暮岁说:“多准备些肉菜,再弄个羊肉锅。”
她要吃肉,要吃够本!
还得给阿娘写信,告诉她洛神医会去照顾林老太太的事。
白芷一直站旁边,洛神医给娘娘诊断完,吩咐宫人煎药,还亲自送洛神医回去,才回宫伺候太子。
半路遇见义妹白选侍,看到她站在荷花池边,眼睛泛红,发愣地望着池里的荷叶。
白芷问:“白选侍,你怎么在这?”
白选侍眉头紧蹙,神情低落,“他对她,就是不一样。”
白芷没听懂,“什么意思?”
9
但他对太子妃,却始终存在不一样的情分!昨晚,他们甚至还一起泡了温泉。
白芷沉默了。
当年,他和义妹都是被皇后娘娘救了命,后面也理所当然地跟随太子殿下效忠。
原本太子殿下一度想册封义妹为女官,可她坚决愿意以侍寝宫女的身份进入东宫,好能更贴身地照顾殿下。
除此之外,她还能够帮殿下盯着那些阴险狡诈的宫里女子。
白芷那时好心劝过义妹,但义妹却坚定不移,一条路走到了黑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“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呢?”
白选侍本来就长得柔弱温婉,这时眼泪一落,更是楚楚动人,让人心疼。
她不甘地问:“义兄,等以后殿下即位了,真的不会让那个姜氏当皇后吧?”
“白选侍,慎言!”白芷低声喝道,四下望了望,眉头紧皱,“殿下的事,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。幸好你现在还没侍寝,要是你后悔了,我回来给娘娘说,说不定还能调你回坤宁宫。”
“还好你现在还没侍寝……”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,狠狠刺进了白选侍的心里。
她陪伴太子殿下多年,确实,殿下至今都没有对她动过身。
白选侍眼中闪过一丝坚定,但转瞬又消失了。
“让义兄挂心了,我怎么可能再回坤宁宫呢?无论如何,我都会继续忠心侍奉太子殿下。”
白芷狐疑地问:“你真的没事了?”
“嗯,没事了。义兄你还忙着呢,我自己静静就好了。”
白芷其实心里明白,殿下对太子妃确实有特别的感情。
毕竟,他都派洛神医给太子妃看病了。
反复确认后,义妹只是一时心情不好,想通了,白芷转身离开。
可是他没发现,白选侍眼底那闪过的一抹决绝,誓要争取到底的光芒!
几天后,姜南枝彻底康复了。
她又去感谢太子殿下。
这次,容司璟穿着一袭龙纹锦袍,盘腿坐在屋里念经。
通常他这时候是不允许别人打扰的,得等他念完经才行。
姜南枝被白芷拦在外面,她不急不躁地说:“应该等,不过我这次来是为了感谢太子殿下,给殿下煮壶茶。”
她特地让暮岁带来了整套紫砂茶具。
白芷道:“殿下这念经得一个时辰起,不方便。”
姜南枝微笑道:“没关系,我就等着。”
白芷听了也不好再坚持,只能退到一边等候。
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檀香,伴随着室内经文和木鱼声,让这个午后格外宁静祥和。
姜南枝先给自己煮了一壶玫瑰花茶,纤长的手指弹弄着壶盖,动作轻柔如弹琴,赏心悦目。
这画面竟然和屋内的梵经声相得益彰。
容司璟念经完毕,掀开帘子走出来,看见了这幅煮茶的美人画面。
他摆手让白芷闭嘴,直接坐到姜南枝对面。
姜南枝笑靥如花,声音柔情似水,“多谢殿下让洛神医照看妾身,妾身就煮壶茶以表谢意。”
容司璟看着她那小巧精致的脸庞,鲜艳而娇嫩,心里鬼使神差地点头,“好。”
他心想,不就是喝杯茶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太子夫妇相处融洽,而广平侯府这边却阴云重重。
沈老侯爷语重心长地说:“阿彻,这次卫所晋升了二十个,其中足足提拔了十个指挥使和副指挥使,怎么就没有你的名儿?”
老侯爷着急也是可以理解,毕竟广平侯府已经衰落许久,无人居高位。
如今阿彻这么优秀,正被寄望能够振兴门楣。
谁料,最终他依然只是个金吾卫。
沈彻眉头紧锁。
上一世首轮晋升,也没有他的份。
后来靠枝枝出面求情,找卫所长林屿帮助,才让他升为卫所指挥使。
那一步,是他走上仕途、在北疆建功的关键。
这一世,他去找过林屿,可林屿根本没搭理他。
沈老侯爷担忧地说:“阿彻,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沈彻答:“可以找林将军帮忙,欣儿继母本是林家人。”
老侯爷眼睛一亮,“那赶紧跟媳妇说,让她帮忙说服林家,否则得再等三年了!”
沈彻点头,起身回去找夫人姜檀欣。
他记得上一世,虽然林氏是欣儿继母,但对欣儿还算不错。
应该让欣儿开口,林氏会帮这个忙。
沈彻刚进屋,一本账本忽然掉在脚边,他愣住。
姜檀欣眼含委屈,紧盯着他说:“阿彻,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合谋,骗了我的嫁妆?”
沈彻皱眉回:“我什么时候骗你嫁妆了?”
姜檀欣:“侯府里已经没几个赚钱的铺面了,现在最赚钱的都是我嫁妆中那些铺子!你还说没有骗我?当初把我嫁妆里的铺子和庄子合并进侯府下,是你出主意的!”
沈彻难以置信。
上一世,他从没为府中庶务烦过心,毕竟枝枝管理得井井有条。
他连忙翻看账本,一本接一本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沈彻脸色阴沉:“欣儿,我真不知这事!你先别急,我去问老太太,弄清楚怎么回事。”
侯府怎么可能会穷成这样?
姜檀欣看他真心,稍稍缓和语气,“那肯定是有人做假账,想让咱们知难而退,不管家了!阿彻,我陪你一起去问老太太。”
沈彻怎能忍心让姜檀欣受委屈,他握着她手,郑重道:“欣儿,放心,我一定弄清楚真相,绝不会让你受委屈。”
姜檀欣听了,心中有些安定。
毕竟只要沈彻支持,一切都有希望解决。
他们一起去了沈老太太住的百寿居。
天色已晚,老太太早已准备入睡。
正躺下时,门外传来喧闹声。
老太太眼睛一睁,脸上皱纹叠成一团,“这么晚了,谁来百寿居吵闹?”
小丫鬟急忙答:“老太太,是世子爷和世子妃来找您,说有急事。”
老太太不悦,“什么事非得这么晚说?你们没提醒我已经休息了吗?”
“我们说了,世子说明天再来,可世子妃不同意。”
老太太原本就不喜欢姜檀欣,此时更气得精神紧绷,挥茶盖骂道:“胡说!那个姜氏配做世子妃?明明是锦荷才合适!”
小丫鬟赶紧跪地认错。
门口的沈彻面色阴沉,哄着姜檀欣,“欣儿,太晚了,老太太已经休息了,我们明天再来。”
姜檀欣坚持:“不能拖!万一有人骗了老太太,这事越早解决越好!阿彻,你也不想让骗子继续在侯府乱搞吧?”
沈彻一时间语塞,心里有些烦躁。
这管家里的事情明明简单,却被几个女人弄得乱七八糟,上一世他可没因为这种小事操心。
突然,一声冷笑从屋里传来。
沈老太太冷哼,“谁说我们侯府有骗子?姜檀欣,难道骗子就是你?”
姜檀欣让丫鬟把账本搬出来,“祖母,这账目不对,侯府铺面每年收入少那么多,是不是被人贪了?”
老太太面不改色,“账本没问题,前阵子不是你婆母陪你一起看过吗?”
姜檀欣才不会承认,她那时只顾昏昏欲睡,并没细看,不知道侯府状况这么糟。
吵闹声引来沈夫人、沈侯爷和白锦荷等人。
白锦荷有些嫉妒地看着姜檀欣和沈彻,扶着老太太责备:“姐姐,你太不懂事了,怎么能让老太太这么晚被吵醒?”
姜檀欣反驳:“白锦荷,你是不是账目造假了?侯府铺面的亏空,是不是你贪了?”
白锦荷一脸迷茫,“我贪啥?我只管厨房,账本根本没碰。”
沈夫人咳嗽一声,“姜氏,我看了这些账本,跟我之前查的完全不符,你到底想干嘛?”
一句话,把所有责任推给姜檀欣,定她罪。
姜檀欣诧异道:“侯府真没钱了?那些铺面都成摆设?你们是不是打算贪我的嫁妆?”
老太太冷哼,“当初是你自愿把嫁妆掺进去的,我们没逼你。要是不想管家,能逃掉吗?管家出了事,还得听着!”
姜檀欣红了眼,转身满是求助地望向沈彻。
她觉得全家都在欺负她。
沈彻心里有些愧疚,早知如此不该让欣儿把嫁妆加进去。
不过,侯府怎么会穷到这个地步?
他握紧她的手,温声说道:“欣儿,先考虑考虑吧,太晚了,大家都休息,明天再谈。”
三姑娘沈娇娇打了个哈欠,“晚了,明天父亲和兄长还得上朝呢。”
姜檀欣也没辙,只得让人把账本带走。
沈彻必然陪着她,还打算让她去找林氏帮忙。
白锦荷看着两人走远,眼角又红了。
沈老太太拍了拍白锦荷手,嘱咐:“别着急,那样闹腾,早晚会耗尽阿彻的心。”
姜檀欣和沈彻回到房里,她气得砸碎茶盏,泪水不断落下,“怎么办,他们把一堆烂摊子扔给我了,要是不管,连管家的权力都没了。”
她不是唯一的世子妃。
对面还有白锦荷这个虎视眈眈的平妻。
沈彻看了眼破碎的茶碗,眉头微皱,但想到前途,立刻把不悦抛开。
他走过来,抱住姜檀欣,“肯定是之前老太太和母亲她们管理不善,才亏成这样。你接手后,好好整顿,侯府才能翻身,也能彰显你管家的本事。”
姜檀欣有些心动,却仍没底,“我之前学的都是理论,没真正操持过。”
沈彻却满怀信心。
上一世枝枝做得很好,他相信欣儿这次一定能做得更出色!
他鼓励地吻了吻她嘴角,“我相信,你一定能办好。”
姜檀欣被夸得飘飘然,也想起上一世姜南枝接手侯府烂摊子,最后都管得井井有条。
她心想,管家也没那么难,难道自己会比姜南枝差?
她搂住沈彻脖子,“那我就勉强试试吧。”
沈彻点头,将她抱起,两人躺到榻上,床帷坠下,不久里面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。
10
两个刻钟后,姜檀欣叫了水,洗了一把澡,然后依偎在沈彻怀里。
沈彻觉得时机到了,温柔地问:“欣儿,你那个继母,是不是林将军林语的姑姑?”
姜檀欣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,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。
“凭什么好端端说她那样的话!”
沈彻察觉到她话里的不高兴,愣了下,“欣儿,你怎么了?”
姜檀欣说:“没事,就是那个林氏根本不是正统的林府小姐,她哪配做林将军的姑姑?她只是林家的远亲,之前运气好才被寄养在林家,由林老太太养大,结果她还厚脸皮爬上了我父亲的床!”
沈彻眉头轻皱,他怎么记得枝枝说过,她母亲一家当年遭了难,没有办法才去林家这个本家借住?
怎么到了欣儿嘴里,倒成了运气好?
还有,林氏爬床这事也让他迷惑。
姜檀欣实在不喜欢那个继母,语气不耐烦:“阿彻,好好地,你怎么突然提起那个让我心里堵的人?”
沈彻思考片刻,还是决定把找林将军林屿帮忙的事说了出来。
姜檀欣听完后沉默不语。
沈彻急切地说:“欣儿,这事对我很重要,我只有当了指挥使,才能立功,才能升官!”
姜檀欣想了想,上辈子沈彻好像也是靠当指挥使出人头地的,该不会是姜南枝帮忙吧?
不,她肯定不比姜南枝差!
想到这里,姜檀欣认真地说:“你放心吧,这点小事我能搞定。虽然我讨厌那个林氏,但只要我开口,她肯定巴巴地跑林家替我办这档子事!”
从小到大,她对林氏的任何要求,林氏都会答应。
这次也肯定不会例外。
沈彻听了心里甜滋滋,搂着她又亲了一口,接着叫了第二次水。
第二天天亮,沈彻去值班了,姜檀欣换了衣服回了娘家。
她一回去就直奔继母林氏的住处,开门见山:“你去趟林家,帮林将军说说,给阿彻升指挥使。”
林氏昨天已经收到女儿姜南枝的信。信里说了两件事:一是找了神医帮林老太太治病,二是不帮沈彻升官。
枝枝在信上交代,想缓和和林家的关系,不能在这事儿上求林将军帮忙。
林氏本来犹豫,但见姜檀欣这么咄咄逼人,毫无尊长之礼,气得心里冷冰冰的。
她语气淡淡:“对不起,我帮不了你,大姑娘还是找别人吧。”
姜檀欣惊讶:“什么,你竟然不帮我?”
林氏淡淡答:“不是不帮,是办不到。你也知道,我早就和林家断了联系。”
姜檀欣急了:“如果这事是你亲生女儿姜南枝求你,你是不是立刻就答应了?说到底,你一直没把我当亲生女儿看,你就是欺负我!我要去告诉祖母,告诉父亲!”
过去这时候,林氏肯定会哄哄她。
可这次,她稳稳当当地不动声色。
之前她对大姑娘好,对方不领情;这次她拒绝,换来的却是这么歇斯底里的搞法。
还是枝枝说得对:这个大姑娘没心,你喂再多也是白眼狼,不必再费心。
姜檀欣见林氏置若罔闻,气得咬牙切齿,转身去找救兵。
这回父亲他们都去上值,她便直奔安慈堂找祖母。
路上,她恰巧撞见正带丫鬟经过的二姑娘姜苒,把对方撞倒在地。
姜檀欣瞪着她:“你没长眼啊,走路不看路?”
姜苒眼眶发红:“长姐,对不起。”
姜檀欣哼了一声,迈步离开。
姜苒身旁的小丫鬟小声嘟囔:“明明是大姑娘撞的你,她怎么能先发制人呢?”
姜苒摇摇头:“别说了,等我出嫁前,别再惹事。”
姜家有三姑娘,她是最不受宠的庶女。
长姐被祖母疼,三妹有嫡母林氏宠爱,只有她,母亲是通房丫鬟,早早去世。
幸好嫡母林氏算是仁慈,给她定了个六品文官家的嫡次子为夫,总算不错。
她以为这辈子只能嫁给庶子了。
小丫鬟知道自家姑娘性子软弱,不想惹麻烦,也没多说。
不过等她们回到院子,小丫鬟还是忍不住好奇:“刚才看大姑娘脸色不好,是不是在侯府又受气了?”
之前大家虽然听说长姐大大咧咧,可侯府的人早欺负得够呛。
本来没人信,现在看到她回家撒气的样子,猜想大概是真的。
姜苒没说话,但内心暗暗期盼长姐在侯府过得不好。
那样从小被她欺负的自己,心里好受点。
这边,姜檀欣哭得梨花带雨,向姜老太太诉说林氏偏心的事。
姜老太太皱眉:“林氏的话也有道理,她跟林家早断了联系。要她在林将军面前说话,我也不会看她不顺眼。”
“可她就不能为我去求求林将军吗?”
“林家看不上她,她去求了,丢的反而是我们姜家的脸!”
姜檀欣哑口无言。
心里不解,为什么姜南枝可以,她不可以?
话还没说完,老太太挥手示意累了,让她下去。
姜檀欣最后黑着脸,灰溜溜地回了侯府。
皇家温泉行宫里。
姜南枝早就痊愈,这阵子过得特别舒坦。
白天陪着暮岁赏花,捉蝴蝶。
遇到喜欢的景色,还会兴致勃勃地画画。
傍晚则去琳琅池泡温泉。
走错池子这种糗事,她最多犯一次。
再犯的话,估计会引起太子不高兴。
毕竟太子身体不好,但脑子还挺清楚。
眼看着离回京的日子不远了,她想怎么才能再找机会跟太子亲近呢?
泡温泉时有点犯困。
算了,欲速则不达嘛。
何况之前走错池子扑到太子怀里的事,暂时够她回去应付皇后娘娘了。
真要想轻易搞定太子,像左皇后那种精明人早就开始防着她了。
上辈子姜南枝深谙后宅斗争,知道过分了反而害自己,这次用在这里,效果差不多。
她微眯着眼,享受难得的轻松时光。
忽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响起,还伴着纷乱的说话声。
姜南枝吓了一跳,正想去屏风拿衣服,结果有人径直闯了进来。
她果断缩回水池,被水气遮挡住身体。
那人踉跄跑进温泉池中。
两人四目相对,气氛瞬间安静。
显然容司璟状态不佳,没法再沉默,直接迈进池子,一把剥掉她身上的衣服。
“太子……”姜南枝震惊,难道太子突然想通了,想留她个孩子?
“嘘!”容司璟伸指按在她因泡温泉而散发出的白嫩唇上。
声音低沉:“太子妃,帮孤一个忙行不?”
帮太子?姜南枝哪里会拒绝。
乖乖点头:“殿下要我做什么?”
“继续泡澡,假装什么都没发生,也没见到孤。”
姜南枝杏眸一顿。
就这?
还没等她说话,容司璟猛地钻进池子。
她无语。
该不会要提醒太子,这次她是全身光溜溜泡的吧?
这时,暮岁站门口大声喊:“白选侍,太子妃正在泡温泉,您不能闯进去!”
白选侍说:“我看到殿下进来了,他好像喝醉了,需要我给他端醒酒汤。”
暮岁犹豫:“可里面就我家娘娘,殿下没来啊。”
白选侍坚持:“我亲眼见殿下进了,难不成我拦着,是里面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?”
她推开暮岁,跑了进去。
紧张的白选侍手握着装醒酒汤的盘子,微微发抖。
她已经没有退路了,今天非得和太子好,不然怀不上太子的孩子……
但当白选侍闯入,只见水汽蒸腾中,一个美人身影。
白皙如雪,红唇黑眸,墨发轻柔漂散。
白选侍虽为女子,也不得不承认,这位东宫小太子妃,虽然年纪最小,却是最美的。
姜南枝脸带慵懒,打量着左右张望的白选侍。
“白选侍,你自己不是有池子吗?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?”
白选侍咬牙:“娘娘,太子喝醉了,我是担心他,送醒酒汤给他。”
姜南枝脸色一变。
忽然脚心痒痒,忍不住闷哼一声,差点踢到水里挠她脚心的太子!
这哪家好太子,竟拿人脚心开玩笑。
见白选侍满脸疑惑,姜南枝冷笑,却不带温度。
“白选侍,你是不是故意来嘲笑我?太子怎么可能会来这里?当初结婚那晚,他都没来,你说他会突然来泡温泉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……”白选侍结巴。
“你好大胆!到底是谁让你来讽刺我?你刚才说见不得人的事,诽谤我,是想找死吗?!”
看着水中人,白选侍顿时慌了,连忙磕头认错:“娘娘,妾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姜南枝冷笑:“记住你是妾!不管你以前出身坤宁宫不,敢惹我,我也敢打你!”
白选侍瞬间清醒,惊恐脸色苍白,赶紧跪下:“是妾看错了,这就走,别再打扰娘娘泡温泉。”
姜南枝眼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要不是担心水里太子憋着,她真想趁机狠狠教训教训这个白选侍。
不过,也省了她出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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